一个如此窝囊的男人。
从我很小的时候,我一直在构思我今后的爱人模样。也许她会是个穿着作战服的指挥官,从战舰的步梯缓缓走下向我伸出手,说我是被选中的正义伙伴,快和她一起去拯救世界之类的云云。
随着时间蹉跎,爱人的模样一直在变化,也趋于成熟,至少是当今世界上能存在的类型,不是个女奥特曼之类了。我想她会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孩,会画画,会写酸诗,也会恶作剧。或者是个高冷的,生人勿近的,私底下喜欢收集玩偶熊的女孩子。
十四五岁像一个分界碑,周圈的同学陆续开始了自己的青涩爱恋。我心中的形象更加悸动,带着一股呼之欲出的急迫。
夏末的蝉鸣撕扯空气的粘稠,这样的午后很难不让人打盹。在高中新分的教室里,我在后排睁开眼,睡眼惺忪地揉了揉。董卓正直勾勾地盯着前排看,我顺着他目光看去:第一排坐着一个穿白T桖的女孩,随意梳着一对低马尾,不知道是发觉了我在偷看她,还是同桌和她讲了什么有意思的话,歪着头很恬静的笑着。
我双手托腮,呆呆的漏出痴笑,心里就像是封闭已久的山谷猛然敞开,大风无休无止地刮进来。我想我爱上了这位现在连姓名都不知道的女孩。
双马尾女孩有时会把头发编成两条麻花状,或者绑在一起,用卡通皮筋扎成垂下的低马尾。初秋的阳光印在她的发梢一闪一闪,像整个人在发着光。偶尔转过头,莞尔一笑,大眼睛弯成月牙状,洼出俩个酒窝来。我和她讲话时心脏会砰砰跳,她和别的男生讲话时,我感觉心脏是个盛满碳酸饮料的玻璃容器,被烧开了咕嘟咕嘟地冒泡。这感觉大概就是暗恋,像是孩童偷摘了未熟的青梅果,明知酸涩却不舍得丢。
我变着法子搭讪,硬凑上去,却不知道说些什么,大脑一下子宕机变空白。平日里健谈且嘴欠的我,忽然成了个哑巴,支支吾吾憋出来一句这么巧你也走这条路回宿舍,天气真不错啊今晚。说出口一瞬间我意识到自己是个傻b,路就这一条,抬头一看,闷雷滚滚,黑云聚的像她挂满黑线表情的脸。
我的灵魂也搬走了,到了晚自习,就可以透着窗户玻璃的反光偷偷看她。恨不得在食堂里,都用铁勺的反光去一窥她的笑靥。
如同我朋友看了这半篇随笔的评价一样:一个窝囊男人的青春意淫。
我用了一整晚的自习思考要讲点什么,除了天气以外的,还有不停安抚小鹿乱撞的心脏。下了晚四,小雨蒙蒙,走过综合楼时,看见她和别的男生合撑一把伞,说说笑笑的挨着走。人来人往的光伏长廊,一瞬间像是被按了静音,每一颗雨滴打在柏油路上,都像雷鸣。
我尽力维持了僵住的笑容,强装不在意,我要以骑士的风度面对这段无果的爱慕。
在我人生的黄金年代,我太懦弱,我羞于启齿,所以理应失去任何我爱的女孩。更甚,我不曾拥有过任何一份爱,有过的只是无疾而终的暗恋。
在小学时,暗恋已久的女孩站在我的面前,在一个放学后的黄昏下,在我们的学校操场。我明天就要转学离开炮车镇了,我张张嘴,舔了一下嘴唇,还是没有多说一个字,就像平时每一次放学后的值日一样。只是第二天桌子上没了我的铅笔盒和涂鸦。
你太惜字如金,所以若干年后,你后悔过那天的黄昏。想着如果换成现在的你,一定会大胆的,铆足劲对着她说,喂,我喜欢你很久了,管你是不是喜欢我,我就只是要通知你一声,这世界上有个男孩暗恋你。说出这番话前,最好再偷喝俩口我爹在书房的藏酒,这样也分不清是羞的脸红还是醉酒上脸了,总而言之,酒壮怂人胆。
喜欢这事也很难说的清楚。我不喜欢眼睛圆圆的女孩子,但你眼睛圆圆的,我只觉得好可爱。不过,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。这份心意,我害怕你知道,又害怕你不知道。
我能想到最好的方案,就是在一个美好的晚上,暧昧至微醺的环境中,缓缓开口,带着几分绅士风度问,我可以追你吗。
不过酒也壮不得怂人的胆,该懦弱的后来还是一样懦弱,无论我是八岁,还是二十一岁。哪怕酩酊大醉,无数次我的嘴唇蠕动,就是发不出声音,最后憋出几句无关紧要的烂白话来缓解我以为已经尴尬至极的气氛。如果我再帅一点就好了,或者我爹努努力,让我当上了富二代。这样我就敢看着你的眼睛,故作深沉的问,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小妞,再去看个电影。
一个如此窝囊的男人,再套一下东野圭吾的话:明知没有意义,却无法不执着的事物,谁都有这样的存在。唉,一个如此窝囊的男人。